美妻

 蓮生／文

　　我在台灣台中南門橋任測量官期間，測量連裡面有很多老士官，老士官都是在大陸從軍，隨軍來台，他們的當時歲數都是五十幾、六十幾了。

　　一輩子生活在軍中，結了婚的是少數，大多數是孤家寡人一個，由於在軍中多年，很多老士官省吃節用，人人儲存了一筆相當可觀的老本。

　　有一位在圖書室任管理員的孫上士，他把自己的錢，全買了金子，然後一塊一塊的縫在軍裝的口袋，弄得老上士的軍裝沉甸甸的，而且變了形。

　　我們問他，何不寄銀行？

　　他答，銀行看不到，摸不到。

　　何不存現錢？

　　答，容易被偷。

　　金子就不被偷？

　　縫在自己天天穿的衣服最安全，也最有真實感。

　　他說的不無道理。

●

　　由於老士官人人有儲蓄，外頭的媒人仲介（三姑六婆）竟然動腦筋，動到老士官的頭上。一聽到「娶某」，老士官們都樂得心花怒放，彷彿人人口都歪了。

　　想一想看，也是的，人老了，存了些老本，等到壽命盡了，老本帶不去，這些錢將來會無主，隨緣而去，倒不如趁現在還能動，娶個老伴。

　　那時候──

　　三姑六婆常來軍中走動。

　　老士官們的心被說動了。

　　於是就有相親的事，或在外頭餐廳吃飯，或安排咖排館，或是冷飲店，或飯店。……

　　有吃了幾頓飯，對方就不見了。

　　有送了定金，人就失蹤了。

　　有要買鑽戒的，買了鑽戒，就跑了。

　　等等。……

　　老士官們失身倒沒有，倒是失金是有。

　　老士官們被「三姑六婆」騙得團團轉，而且此起彼落，樂此而不疲，有些還很心甘情願，因為「娶某」畢竟是人生大事，而且是大樂之事。

　　當然騙婚是有的，媒人婆串通姑娘來騙老士官的老本。然而，也有真實論到婚嫁的。有些女子離了婚，徐娘半老，願意嫁個老士官，也有老處女，頭髮白了一半，也願意嫁給老士官，因為老士官會「疼某」。還有白痴的、精神衰弱的、長得不怎麼樣的，也嫁了過來。

　　結了婚的，也有三、兩對。

　　老士官們的一句話：

　　「管她是長得怎麼樣，熄了燈都一樣。」

●

　　我在測量連，初獲靈異。

　　副連長魏青萍皈依我。

　　連上的老士官喜歡同我開玩笑，尤其是張志明老士官長，他一遇到我，就叫：

　　盧測量官，

　　阿彌陀佛；

　　只吃豬肉，

　　不吃蘿蔔。

　　一般的老士官長，大半沒有宗教信仰，然而他們卻滿相信我具有靈異的力量。

　　因為我是盧測量官，我初到測量連，很平常，以後才產生變化。

　　他們看我，這可不是唬人的！

　　我講的話可都是一一應驗的，而且盧勝彥看起來也非騙子，更不是精神病患。

　　我又是老老實實出了名的。

　　尤其副連長魏青萍也是「鐵齒」出名的，拿十四枚銅板，給盧勝彥猜，這隨手一抓的錢，是不容易準的，而盧測量官竟說中了。

　　副連長皈依了。

　　此事傳遍全連，盧測量官神算奇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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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范上士找我神算。

　　我問：「何事？」

　　范答：「娶某代誌。（外省人講台語）

　　我神算一下，答：「成。」

　　「卡水？」（美不美？）

　　我心中暗暗發笑，這些老士官長，早已縐紋滿面，且滿口假牙，抽煙抽得凶的，牙齒早就黑了，尤其范上士，長得蠢陋，遠看就像電影中的鐘樓怪人，胸部駝，背部也駝，脖子伸長如龜，這樣子也想娶美妻。

　　但，我不敢說出口。

　　我說：「讓我禪定觀察！」

　　我的能力，一閉上眼，只要進入高度神祕的領域，裡面有很活躍的內含，是神奇秉賦的一部份，將可以從一個人的身上，看到未來的另一半，我述說未來婚姻的另一半，曾使昔日男女趨之若鶩。即使是現在，仍有人問我，何時可結婚，對象長得怎麼樣，幾歲，是那裡人，身高多少，姓什麼姓，叫什麼名？

　　我在禪定中，看見一隻非常美麗的小翠鳥，飛到我的面前來，牠停在我面前的一株樹上，牠單腳站立在樹枝上，另一隻腳捲向腹部，姿態非常美妙。

　　我又看見鳥的臉，漸漸的變幻，變成一個女人的臉，這臉令人喜愛：

　　嬌嬐紅霞襯，

　　朱唇絳脂勻；

　　蛾眉橫月小，

　　蟬鬢疊雲新。

　　比玉香尤勝，

　　如花語更真；

　　釵頭翹翡翠，

　　仙子落凡塵。

　　我見了，目瞪口呆。

　　我對范上士說：

　　「你想你的妻子，當長得如何？」

　　范說：

　　「我不敢想太美，五官端正就可以了。」他有自知之明。

　　我答：「你錯了，你未來的妻子是國色。」

　　「什麼國色？」他不明白。

　　「國色天香，美貌死了。」

　　范說：「此不敢奢望。」

　　我答：「此姻緣天定，非人力可挽回。」

　　范說：「不是開玩笑吧！」

　　「盧勝彥說了算，豈有玩笑之理。」我親眼看見范上士未來的妻子是國色天香，那臉果是真正美也。

　　范摸摸頭，一臉茫然，走了。

　　范上士來問我「娶某」之事，所有的人全知道了。

　　我說「會成。」

　　我說「美妻。」

　　這第一個說詞，很難說，因為女子、媒人、老士官三者之間，婚姻做不成的很多，但事實上做成的也有。

　　這第二個說詞，是「美妻」，就叫人不敢苟同，明明范上士又老又醜，接近他的人都會生出一股嫌惡之感。縱然他的積蓄，可以買一間小平房，又可生活無慮，難道真有「美人」會嫁給他當妻子，尤其很多女子一看范上士，只要相一次親，就沒有第二次，他早已屢屢遭受失敗的衝擊，及受辱的折騰，這怎麼會可能呢？

　　「盧測量官是安慰他？」

　　「盧測量官這回算錯了。」

　　「老范異想天開。」

　　「盧測量官是不是也想老范的錢，從中牟取利益！」

　　竟然連這種話都傳出來了，這次神算產生的騷動可真是不小。

　　雖然聽到這些，但我的心，和平安寧。

●

　　隔了不久，果然有媒婆來找范上士，范先問女子美不美，媒婆回答，此女子無人敢說不美的，再問須要聘金多少，媒婆答一般之數，也不特別昂貴。

　　范又問媒婆，為什麼特別找他，而不找別的士官，媒婆回答，知道范特別急切想結婚，而女子也正想著要嫁人。

　　范上士急著想看看女子。

　　媒婆答，看可以，但，必須特別安排，媒婆又說，這女子比常人害羞，你我特別約定時日，到女子家，你可在特定的窗口，偷偷的看她，要見機行事，自然一些。

　　於是，范上士果然依媒婆之約，去看那位女子，媒婆對范說，此時正好，女子坐在窗口，你走過去，自可看見，要自然一點，范答應了。

　　范當作行人，緩緩的走過女子的家，果然看見女子坐在窗口，范看見女子的面貌，驚為天人，果然美麗非凡。

　　媒婆又上門。

　　范問：

　　「多少聘金。」

　　「不爭。」

　　「結婚日期。」

　　「隨自己定。」

　　「想帶她去遊玩！」

　　媒婆答：

　　「遊玩之事，結了婚，豈不是隨時可行。」

　　范上士想想也是。

　　於是，事情就這樣決定了，就等著日期一到，女子就嫁了過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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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范結婚了。

　　妻子的面貌，說有多美就有多美，膚肌非常的白嫩，這些絕對無話可說。

　　但，范並不十分的快樂。

　　最主要的原因是，美妻的右手，斷了一臂，美妻是獨臂人。結婚時，妻子的身材面貌，艷驚四座。而結婚的婚紗，是特別製作的，看不太出來，只是挽手時，不自然。

　　迎之歸家，才知斷臂。

　　美妻斷臂，非天生，是在初中畢業以後，到一家紡織廠做事，不小心被軋斷的。

　　范上士找媒婆。

　　媒婆早就跑了。

　　范上上找我：

　　「斷臂何美？」

　　我答：

　　「所謂美貌，自然在貌，不涉其他。」

　　「你神算這樣算準嗎？」

　　「神算結果有二，一者結婚可成，是成。二者美否，果然甚美。此二者皆相應，如何不準？」

　　范上士想想，無話可說。

　　老士官們嘲笑范上士的，是一句老話：

　　「熄了燈，都是一個樣。」

　　據後來說，范上士和妻子非常恩愛，一個老醜，一個斷臂，二者恰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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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此事過後，我這樣想：

　　我在禪定觀察中，看見一鳥化為人，單腳站立樹枝上，而另一腳捲向腹部，莫非就是手臂已斷了一隻也，當時我未注意此事，事後始知，果然有奇巧之處。這當中必然有因果存在。

　　再說，范上士，其官階只是上士，也不是富豪，自己又老又醜，其福德均不夠。如果真的是沉魚落雁的美妻，如何可能消受？

　　這其中，必有因果輪迴的道理。非數世修行，不能當大官；非數世修行，不可能得美妻。

盧勝彥文集135《揭開大輪迴》美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