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的感覺

 

蓮生／文

　　中部富商廖瑞卿先生，和豐原某大鐵工廠老板林先生，請我至其工廠「看地理」，中午在台中五權路立人大飯店吃飯，豐原林先生興緻很高的告訴我一件事，他說這是親自體會的死的感覺，不是假的，希望我以後寫書，把這件死的感覺記載在書中。

　　林先生，面目很黑，專門做自來水管、水栓一類的鋼管，外銷印尼、泰國、馬來西亞等地，替國家爭取了不少外匯，經常出國，在東南亞一帶極為活躍，我與他一見如故，我雖祇三十出頭，他五十多歲，卻是忘年之交，他說：人生就是為爭一口氣而活，若不是為爭一口氣，何必如此辛苦？

　　他死的感覺如下：

　　林先生十幾歲，美機轟炸日本政府佔據的台灣，那時候，一日總有二回要跑警報。有一次警報又響了起來，他抬頭望空中，哇！，一共來了六架，炸彈在地面上開花，轟隆轟隆之聲不絕於耳，林先生躲入附近的防空壕中，隨後又有男男女女二十幾人一齊鑽入防空壕中，防空壕內的空氣很污濁，僅有一個入口和出口，沒有特別的通風設備，遠地和附近全有炸彈落地爆炸的聲音，林先生閉目掩耳，把口張往，身子也臥地上，他是依著學校的教導去做。

　　正當此時，很湊的一枚炸彈在這防空壕之上開了花，一聲霹靂，土整個的塌了下來，林先生自己說，祇是感覺頭昏眼花，從此暈死了過去　不知過了多少時候，他聽到有很多人的聲音噪雜，有人喊：「大家快走吧！時間差不多了。」林先生自覺身子也是輕飄飄的，好像身子不著一物的浮在大氣之中一樣，那個世界非常的清涼，不再有灼熱的感覺，如同置身在強而有力的冷氣屋中一樣，四周非常幽暗，祇有一線的光明，那一群喊叫的人就追尋那線光明直走，林先生當時心中不知所以然的跟在這一群人的身後，身子如同在飛行，祇要微微的掙動身子，就可往前飛去。

　　「唷！這尾隨的小孩是誰？」有位女人說。

　　「那不是林家的大公子嗎？」有一位說。

　　林先生看了看那人，依稀認得出是隔壁的阿雄父親阿斗伯。

　　四周仍然很暗，看不清周圍的景物，林先生跟著這群人恍恍惚惚的走著，不久，到了一石門前，石門半開，所有的人列隊而入，林先生走在最後，輪到他走入的時候，突然有人說：「這個小孩子不在名冊之內，把門關上了吧！」此時門悠然閤起，林先生站在門外，不知如何是好？

　　他仍然輕飄飄的循著原路而回，不知有多久，在迷糊中慢慢的張開了眼，感覺到渾身全是灰塵，頭很重，一塊大木剛好擊在他的頭上，他聽到有人喊：「咦！那個小孩是活的。」

　　「祇有這個小孩子是活的了。」

　　「是林家大公子。」

　　有人來扶他，他爬不起來，有好幾具屍體七橫八豎的在眼前，勉強掙扎的站起來之後，突感頭重眼花，腳也無力，四周還有人在挖土，還有人被埋在土裏。

　　「這位是阿斗伯。」一具屍首從土中被挖了出來。

　　「哇！阿爸啊！阿爸啊！」他聽到阿雄的哭叫聲。

　　他被人扶回家之後，醫治了一陣子，總算身心康復，想起過去，心有餘悸，現在他已有五十幾歲，事業做得如此之大，真想不到也。

　　「我那種境界，是不是靈魂出遊。」

　　「說來應該是靈魂出遊沒有錯。」我說。

　　「所以我很相信靈魂，因為那個差一點死的感覺給我的印象實在太深刻，現在我是再世為人，這生命實在太難得了。不過我覺得死並不可怕，一剎那的死，連痛苦都沒感覺呢！但，為什麼人人都很怕死呢？！」

　　「因為他們對『死』認為是一切皆完了，不知死後尚有生，生生死死本很正常，恐懼死後不知人事，因而產生了害怕的心理，其實陰間倒是一個清涼的世界，在那個世界和人間是差不多的，死去的人不想再到陽間轉世為人，而陽間的人也不想到陰間為鬼，這心理的感覺的是一樣的。」

　　「原來如此。」林先生說。

　　「這故事是真是假？」廖瑞卿問。

　　「我們是朋友，我敢發誓，句句不虛。」林先生斬釘斷鐵的說。

盧勝彥文集21《靈魂的超覺》死的感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