騎驢道長
蓮生/文
獲得特殊靈覺的我,曾經第一個告訴自己的父母,及告訴周遭的好友及同學。自己因心靈的感通,產生了奇異的變化,無以數計的感應,使我常懷欣喜,我己具有更深刻敏銳的洞視力。
我的上司、朋友、對我的行為略略與人不同和自己時常禪定都大感驚異。
那段時日,各種傳說早已流遍在人群中,人們被有關奇蹟能力的事所吸引,尤其是佛教界,對我的評論是「附佛外道」及「邪」,我內心立刻昇起一股反抗,因此,不得已必須與外界的評論對答。
在這以後,我盡力防範外在的困擾,同時,我喜歡獨處,安靜的禪定,到那種至高至妙的境界。
禪定中,光環增大,光耀的靈體,日夜不停的閃爍,充滿了整個虛空。
我不時的進入異常的心靈境界,又不時的回到地面,在禪定中,光、影、色彩,明亮生動。我自身放著光芒,有時自覺大如山,大如海,恆長波動著。
我禪定著。......
有一位道長,騎著一隻驢子,這位道長以符籙,繫在驢子的四腳上,能夠縱轡極馳,飛行在虛空之中,道長騎著驢,但聞風鳴,到我上空。
此時驢子被我禪定的光芒阻住,飛驢無法飛越,困在我的頭頂上掙扎,鳴嘶而叫,叫聲淒烈。
我見那道長,手持拂塵指天,唸:
「天是吾父,地是吾母,日是吾兄,月是吾姐,吾身飛行仙,天上三奇日月星,通天透地鬼神驚,二十八宿隨吾轉,六丁六甲隨吾行,諸鬼見吾下頭拜,惡煞聞之走無停,神兵火速急急如律令攝!」
道長一唸完,一拍飛驢屁股,一陣光芒,就想沖天而去。想不到的是,光芒一碰我的光芒,便消杳無?,飛驢仍然飛不出我的光環。
道長大急,左衝右突,上下掙扎,人驢都被困住了,迫到沒有辦法,只好冉冉而降,降到我的眼前。
道長的臉甚紅,怒聲說:
「盧勝彥,你敢阻止我的雲路!」
「不敢!」我張開眼。
這位道長的裝扮果然不凡,頭上束道髻,身上百衲袍,腰繫呂公?,手握白拂塵,面如童子貌,三鬚頷下飄。騎著飛驢就立定在我之前。
「好一個盧勝彥,明明阻我雲路,卻口說不敢,這不是誑言嗎?」道長勃然大怒。
道長不容我辯解,手握驢子之繩韁,倒轉驢頭,驢子飛出雙腿,竟然踢我的頭。
這一踢中,我豈不是頭破血流。
我連想都來不及想。
馬上運用「四大分散法」,將自己的「地、水、火、風」全分散了,一剎那之間,盧勝彥就憑空消失了,這是:
長養四大力。
栽培造化工。
分散成妙用。
隱身有奇功。
這是不折不扣的「隱身法」。
這騎驢道長一見是「隱身法」,臉呈驚訝之色,驢子的腿踢了個空。
道長大叫:「好一個盧勝彥,你有隱身法,將四大分散,如今,我用元神鏡照你,令你四大不能團聚,如果不能團聚,你就死定了,看你的功力高,還是我的功力高!」
我一聽,心中大急。
那道長果然神通廣大,變化多端,身上有很多寶物,所謂「元神鏡」,一照,必現出元神,隱身的一樣會現出,四大分散的,這一照,恐怕四大損傷,地、水、火、風很難聚合,如此就真的形神皆滅了。
我修行能騰挪乖巧,能運動神機,但,遭逢道家寶物「元神鏡」,恐怕也擋不住。
我請求:
「道長,手下留情。」
道長說:
「盧勝彥,你顯出來向我跪下磕三個響頭,我就饒了你這一回。」
「這。......」我猶疑了。
使我惶惑的是,這「元神鏡」怎會在騎驢道長的身上,據我的師父告訴我,此「元神鏡」是上古之物,是極精妙、光燦的寶物,此寶物是道家無可言喻的珍貴之品,其中變化無窮,光明無盡,或消或長,時明時滅,光環無時無刻不在活動,舞著跳著,旋迴著,遛轉著,上下衝射,來回奔竄。
照天天會清。
照地地會寧。
照人明百世。
照鬼即消亡。
此寶一向由歷代天師掌管,難道這騎驢道長會是天師?這位天師怎會如此凶狠?
據說,我這「四大分散」之身,如果地被照上,身體會變重,直墮入地獄之中,水被照上,我一切會迷迷糊糊,成了永遠的白痴,火被照上,會沉淪在永遠的黑暗之中,求出無期,風被照上,一切都不能動了,四大根本不會合聚一處,我真的形神皆滅。
我的疑慮使我焦躁,我絞盡腦汁想找出一條脫身之道,只是怎麼想也想不出。
如果我「四大聚合」,出了定,又面對騎驢道長,向這老道叩了三個響頭,在這方面,雖可以保住生命,但難免今朝滿面羞,士可殺,而不可辱,更何況我只是神定,並沒有犯何大錯,怎可如此,這麼一想,我不知怎辦?
那道長見我久久沒動靜,大喝一聲:
「好小子,看你躲那裡去?」
我掙扎:
「道長,我和你遠日無冤,近日無仇,何用寶鏡照我?」
「看看你是何方妖魔!」
「我不是妖魔。」
「人說盧勝彥是大天魔!」
「冤枉。」
「不管冤枉不冤枉,照了即知!」
騎驢道長,從身上取出寶鏡,這一亮相,就是一個如雷的脆響,一道銀白閃光,正像一尾白蛇疾速的奔向四面八方。
元神鏡照向四面八方。
我感到自己在下沉,力量是完全虛脫了,彷彿四處碰壁不能動了,被束縛的死死的,另外,一種奇寒的冷浸上全身。我一定前世造了孽,今世要受嚴懲,連一副軀殼亦不可得,這痛楚無量無盡,幾乎無法忍受。
我自知無力自拔。
我自知絕望地沉落下去。
正當此時──
虛空中,急急來了二位道長,那二位道長皆身高八尺,一位頭上戴蓮花道冠,身披鵝黃緞道袍,背後斜插一口寶劍。另有一位穿青色道袍,手中拿著一把螢刷。二位均仙風道骨,面如銀盆,目如朗星。
二位道長叫:
「使不得,使不得,快停!快停!」
騎驢道長一回首,認得是靈素真人及文卿真人,這二位真人輩份極高,均是得道仙人。
騎驢道長收了「元神鏡」。
靈素真人頓足:
「遲了,遲了,想不到,想不到。」
文卿真人說:
「無量佛,善哉!喜哉!這回盧勝彥死了,恐怕我佛如來見怪矣!」
「兩位真人,為何說遲,為何說見怪,只因他與我作對,阻我雲路!」
「虛靜,你知他是誰?」(原來騎驢道長法號叫虛靜。)
「盧勝彥。」
「好孽障,你殺了盧勝彥,還自以為有理,你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」
「人人都說盧勝彥是魔!」
「是魔是佛,凡眼豈能知。」
「難道他是?」
「盧勝彥乃西方大雷音寺,奉我佛如來勒旨,下降娑婆度化眾生的行者。」靈素真人說:「你真大膽用元神鏡照他,真乃膽大妄為。」
「是真的嗎?」虛靜道長問:
「當然真的。」
「這怎辦?」虛靜問。
「自然看著辦。」
三位道長均很焦急,原來「靈素真人」及「文卿真人」還是「虛靜道長」的師祖輩,「虛靜道長」還是「天師」的師伯,三位都是大有來歷。
我的四大被元神鏡一照,難以相續,四大消亡,唯存「心識」。在虛空中現出三光,佛光、金光、靈光。「心識」入了初禪,從初禪入第二禪,從二禪起入第三禪,從第三禪起入第四禪,從第四禪起入空無邊處定,從空無邊處入識無邊處,從識無邊處入無所有處,從無所有處入非想非非想處,這一下子,就見著了四聖處的如來。
「善來,蓮生。」如來說。
「我回來了。」
「時候未到,再入紅塵吧!」如來說。
「紅塵太苦,我不再回!」我說。
如來說:
「清淨修習梵行,能夠遠離苦際。下去吧!」
於是,我從四聖界又入非想非非想處,由非想非非想處,入風光三昧,由風光三昧入火光三昧,由火光三昧入水光三昧,由水光三昧入地光三昧。
由於經歷了「四大三昧」,於是地大有了,風大也有了,身上出火,身下出水,現出十八種神變。
三位道長見之,大感驚異!
「快走!盧勝彥要出定了!」
「盧勝彥不是死了嗎?」虛靜問。
「是消亡了,但他又經歷了四大三昧,從虛空中重新生出四大來!」靈素真人知道。
「好厲害!」
虛靜道長問:
「我們這一走,此事仍有值日功曹知之。」
文卿真人答:
「放心,我早已佈下天羅地網,天網網,地羅羅,此中間,神不見,乾坤蕩,天地旋,此祕密,無得見,急急如太上老君律令敕攝。」
三位道長,駕起遁光,全不見了。
●
我出禪定的時候──
現出了我的本尊,毘盧遮那如來,佛眼佛母,蓮花童子,蓮生活佛。
過去世,現在世,未來世,三際一如。
十方法界震動。
光明如大海一般。
無量的虹光如同摩尼寶珠,充滿整個虛空。所有的金剛神將及空行母平等相遇在一起。
我就是本尊。本尊的容顏就是我。
這時虛空有梵音唱:
「廣大藏無礙光明輪遍照的般若波羅蜜。」
吽。吽。吽。
我出了禪定。
這件事的經過情形,我是歷歷在目,我發現自己在短時間內無法自行起座,於是腦中一一記著這次經驗,想到在這最危急的時刻,如來慨然伸出援手,助我進入「四大三昧」,否則我早已入「滅盡定」(涅槃),不禁潸潸流下淚水。我愈想愈知道,我的責任重大,我必然是傳遞正法的榽樑,我不同於一般的修行者,這意念深植於我的心中。
我初次體驗死亡靈異!
這是最艱困的一個境地!
經過苦難和努力!
我又活了,生存獲得體現!
但是,我始終在想,騎驢的虛靜道長,為何如此瞋怒?為何使用「元神鏡」照我?
於是,我想起──
長阿含經二十日:「有大阿修羅王名羅呵,其身巨大,有二萬八千里大,住在須彌山北大海底。大阿修墨王過生日,諸阿修羅王等齊往祝賀,正盛會時,見忉利天及日天、月天眾天神,從其頂上而過,於是大為憤怒,認為無禮。」
這是帝釋天與阿修羅天的戰爭緣起。
一樣是小事,卻引起天上戰爭。另外:
佛陀的大弟子舍利弗,在禪定,現出三明,三通力。引起一位大力鬼王的震怒。
這大力鬼王來到智慧第一的舍利弗前,用了全力,猛打舍利弗的頭一下。
此事,目犍蓮尊者看見了。問舍利弗:
「感覺如何?」
舍利弗答:
「頭暈了一下,頭起了一個小泡。」
目犍蓮大驚:
「此大力鬼王一拳,可以打碎一座山,整個大地六大震動,如果打一城,一城人皆死,如今,打你的頭,只起了一個小泡,而且只暈一下,這種神通我嘆不如!」
這是說,舍利弗只是打坐禪定,一樣有大力鬼王震怒來打他。
而我,禪定一回,怪不得騎驢道長虛靜,會用「元神鏡」來照我。
想一想,也就釋然。
●
有一回,天上界的瑤池金母請客,我亦赴會,瑤池金母的宴會自然和人間大不相同:
縹緲天香滿座。
布置仙蕊仙花。
七彩光明榮華。
異品奇珍無價。
來客均是金仙。
個個與天齊壽。
瑞氣飄飄清淨。
全是霄漢星宿。
也不知是湊巧,還是瑤池金母刻意的安排,我竟然同騎驢的虛靜道長及靈素真人、文卿真人同一席次,這回四人見面,好不尷尬也!
我一向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,所以態度自然。
我問:
「乞問諸仙聖號?」
「在下靈素,左是道兄文卿,右是虛靜。」靈素真人一口氣全介紹了。
「我們好似見過!」我客氣的笑了。
「嗯!」沒有說有,也沒有說沒有。
「三位是世外高人,想來修的都是正法。」
「是的,是的,是正法。」文卿真人說。
我問:
「這位道兄怎不說話?」我指的是虛靜。
虛靜答:
「我是天師法嗣!」
「原來道兄是天師法嗣,那一定有傳承之寶元神鏡了?」
「是的,是的,是有。」
「元神鏡可不能再亂亂照喔!」
「哦。.........」虛靜的臉紅了。
我再對靈素真人及文卿真人說:「很想向二位真人學習天羅地網法。」
「只是雕蟲小技,只是小法,見笑了,見笑了,哈哈!」靈素真人尷尬的笑了。
這一宴會下來,大家心中有數。
他們三位對我恭恭敬敬,對我說:「將來若有用得著,請擲下法牒,一定趕赴幫忙。」
瑤池金母事後對我說:「蓮生,得饒人處且饒人,冤家宜解不宜結,事過境遷,他們修為不易,事就算了,只可算是你下凡塵的一椿歷練。」
盧勝彥文集第137冊《虛空中穿梭》騎驢道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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