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昭王向孔子通問致意,孔子前往,想要答拜楚昭王。當行進到陳國與蔡國之間時,陳、蔡兩國的大夫互相謀劃著說:「孔子乃當今聖賢,所揭露與嘲諷都正中諸侯各國的弊病。如果他為楚國所用,那陳國和蔡國就危險了。」於是派出步兵將孔子阻止在路途中。
孔子和眾弟子沒有辦法前行,以致絕糧七日,與外面也無法往來,就連粗劣的食物都不夠充飢,隨從很多弟子因此很懮慮。然而此時,孔子卻愈加意氣風發地談論講習,授業不倦,還弦歌不斷,絲毫不受影響。
一日,夫子將子路召過來問道:「《詩經》上說:『不是野牛也不是老虎,總是沿著空曠的原野在走。』難道我所堅守的大道錯了嗎?為什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呢?」
子路聽了很不高興,變了顏色答道:「有德的君子是不會困乏的,今天這樣子,或是夫子還未達到仁的境界吧?所以別人才不信任我們啊;或者,是夫子還未達到智慧的境界吧?所以別人才不讓我們前進。我以前聽夫子說過:『為善之人,老天必定報之以福,為惡之人,老天必定報之以禍。』現在夫子長久纍積德行,心懷仁義,已經力行很久了,卻為何還會處於如此困窘的地步呢?」
孔子聽了子路的疑惑,便為子路開解說道:「子路啊,你還沒有認識到呢。且讓我來告訴你:你如果以為仁愛之人必能獲得信任,那麼伯夷、叔齊就不會餓死在首陽山了;如果你以為有智慧的人必定會為諸侯所用,那麼王子比干就不會被剖心而死了;如果你以為忠誠之士必定得到好報,那麼關龍逢就不會遭到刑戮了;如果你以為直言勸諫,他人必定聽從,那麼伍子胥也不會被賜死了。
由此看來,一個人能否遇到良好機緣,是時機的問題;一個人賢與不肖,則是他的才能問題。君子博學且有甚深的謀略,但是懷才不遇的卻大有人在,豈僅僅只有我一人呢?而且芝草幽蘭生於深林之中,並不會因為沒有人欣賞就不散發芬芳;君子修身養性,成就道德學問,也不會因為窮困而改變節操。盡力而為是人的本分,生死富貴是命運的安排。
因此,晉國公子重耳有建立霸業的思想,是因為被衛國與曹國羞辱。越王句踐有建立霸業的思想,是因為會稽之圍。故身處下位無憂無慮之人,心思不會太遠大;對待自己沒有什麼目標,好逸惡勞,志向不會深廣。如此,怎會曉得他將來結局如何呢?」
子路聽了有所領會,於是向夫子辭謝而出。孔夫子便又召了子貢進來,像問子路一樣地問他。子貢說:「夫子您的大道至大至深,因此天下沒有地方可以容納夫子啊!夫子何不稍稍壓低一點標準呢?」
孔子聽了,說道:「子貢啊!一個好的農夫能種植莊稼,卻不一定能夠收穫;良工巧匠能製作精巧的器具,卻不一定能盡如人意。君子能夠修養道德,處理好政務,也不一定能被別人接受。如今我們不能修養道德,卻尋求容身之所,子貢啊,你的志向還不廣大,思慮還不夠深遠啊!」
子貢聽後,也感到自己的不足,於是拜謝夫子而出。待顏回進來,孔子也像問前兩位一樣問他。
顏回說:「夫子的大道至大至深,天下沒有能夠容納之所;雖然如此,夫子還是盡力推行大道,這個世間不能用夫子,是諸侯的恥辱啊,夫子您有什麼問題呢?正是因為世間容納不下,方纔顯出君子的本色啊。」
孔子聽了顏回的話,非常欣慰,感慨道:「有這樣一位學生,顏氏之子啊,假使你有很大的資財,我願意為你輔佐,多麼志同道合啊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