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年10月31日 星期四

法無信於民

 

  皇上出巡,行經中渭橋,有個人突然從橋下冒出來,讓皇帝坐車的馬受到驚嚇。文帝命令騎士將此人拿下,交給廷尉論處。


  張釋之審問此人,這個人:「我是從長安縣下來的,聽到皇上出巡,清道戒嚴,因此避到橋下。等了許久,我以為皇上已經走遠了,所以從橋下走出來,沒想到看見皇上的車隊,才趕緊跑開。」


  張釋之審問完畢,向文帝上奏判處結果:這個人違反了清道的禁令,判處罰金。


  文帝生氣的:「這個人驚嚇了我的馬。幸虧我的馬性情溫馴,要是換了別的馬,豈不傷害我?而廷尉居然只判他罰金!」


  張釋之:「法律是天子和天下人應當共同遵守的。法律如今這麼規定,若是變更量刑、加重處罰,那麼法律就無法再取信於民。要是皇上當時把這個人殺了,那也就罷了;現在既然交給廷尉論處,廷尉是天下執法的準繩,一旦有了偏差,天底下執法的人都會隨自己的意思判刑,如此一來,百姓豈不是手足無措?願陛下明察!」


  過了很久,皇上才:「廷尉判處得是!」


  後來,有人因盜取高廟神主前供奉的玉環被抓,文帝很生氣,把這個人交給廷尉審問。


  張釋之按照法律中盜宗廟服飾器物的條文向文帝回報,判處這個人應當斬首示眾。


  文帝非常憤怒的:「這個人大逆不道,竟敢取先帝的廟器。我把他交給廷尉處理,是想讓你判他滅族之罪,而你只依法律的相關條文判處,這不是我敬奉宗廟的本意!」


  張釋之掉帽子,雙膝下跪,向文帝謝罪:「依照法律,這樣判決已經是最重的罪了。況且在罪名相同時,還得因犯罪情節的不同而分輕重。現在若因這個人盜取高廟的器物而判他滅族,萬一有愚民取了高祖陵墓的一捧土,那麼陛下又要以什麼法律來判處他呢?」


  文帝和薄太后對這件事討論了許久,才同意張廷尉的判決。


  當時,中尉條侯周亞夫和梁國丞相山都侯王恬開,見到張釋之執法公正,都和他結為摯友。


  張廷尉從此獲得天下人的稱讚。


四大假合

 

  有人旅行遠方,獨宿於空屋中。半夜裏有個鬼,背著一具死屍,來到這個人的面前。隨後又有一鬼追來,忿怒叫罵,:「這死屍是我的。你為什麼背到這裏來了?」


  前鬼道:「胡。這死屍原是我的,我當然可以自由搬動。」


  後鬼還是爭辯死屍是他的。於是二鬼各拉住死屍的一手一,互相扯奪。前鬼又道:「這裏有個活人,他可以做見證。你就問他吧。」


  後鬼便問這個旅客:「你,這死屍是誰背來的?」


  旅客心想,二鬼都是兇惡而力大,我無論實話,或者謊話,只能討好得一鬼,必致惹惱另一個鬼,看來今夜是活不成了。於是照實道:「我見到的是前鬼背這個死屍來的。」


  後鬼果然大怒,捉住旅客的一只手,用力一拔,拔斷了,向地下一擲。前鬼見了,忙找死屍的一只手臂,給這個人插進換上。


  這樣,後鬼拔,前鬼換,把旅客的臂兩、兩、頭、脅、以至全身,通通拔去,而把死屍的換了上去。最奇怪的是,二鬼不再爭執了,各取拔來放在地上的新鮮人體嚼吃著。吃完了,各自抹抹嘴巴去了。


  旅客心想:「我父母所生的身體,眼見給二鬼吃盡了,我現在的身體,都是他人的。這樣,我現在究竟算是有身體,還是沒有身體呢?」


  為瞭解決這個問題,第二天一早,他就跑向佛塔,找幾位比丘(即和尚)請問。把夜裏遇到的事情詳述一遍。


  比丘們:「從無始以來,根本沒有什麼『我』。人們認為是『我』,而這個『我』不過是四大(骨肉等固體物名地大,血痰涎等液體物名水大,暖氣名火大,呼吸之氣名風大。)因業緣和合而成吧了,但凡夫妄認以為我身。你的原身和現在所有的身體,既然都是四大和合所成,這其間原沒有什麼彼我之分的啊。」


  比正們還為他法拔度,使這個人心開意解,得了阿羅漢果,超出三界,永輪回。


2024年10月30日 星期三

強項令

 

  挺着脖子不肯屈服的縣令。本指漢光武帝時的洛陽令董宣,後泛指公正執法、剛毅不阿的官員。


  東漢初年,京都洛陽最難治理。城裏皇親國戚、功臣顯貴遍地,一個小小的縣令怎能管到他們頭上去?洛陽令換了好幾任,就是不能把天子下的洛陽城治理好。光武帝劉秀思量再三,決定任命年近七旬的董宣做洛陽令。


  董宣到任後,遇到的第一個難題,就是處理陽湖公主的家奴行兇殺人案。這位陽湖公主非同一般,是光武帝劉秀的親姐姐。公主家的惡奴依仗權勢胡作非為,竟然在光天化日下殺人,然後在公主家裏不出來,官員無法對他進行抓捕。


  董宜得知後直撓頭皮,這個案子不處理好,以後怎麼治理這座洛陽城?他派人等候在公主家的大門口,要他們看到兇手出來就立即向他報告。公主根本不把家奴殺人當回事,出門時讓這個惡奴陪她坐在車上。


  差役看到後立即向董宣報告,董宣便在公主的必經之路等候。公主的車子駛過來了,董宣站在路當中攔住馬車,請公主把兇手交出來。


  公主對他也不睬,讓車夫繼續趕車。董宣雙眼圓睜,用刀在地上畫了一條線,吼道:「公主,為了天下太平,您可要帶頭維護法令啊!」


  他見公主不理不睬的模樣,便命令兇手:「你這個連累公主的奴才,給我從車上下來!」惡奴料想公主在這裏,董宣不能把他怎麼樣,便大搖大擺地下了車。


  剛一下車,董宣把手一揮,差役一擁而上,把兇手打死了。


  陽湖公主氣壞了,回宮向光武帝告狀,董宣當着她的面把家奴打死,使她顏面盡掃。光武帝聽了勃然大怒,打狗還要看主人面,董宣怎麼能這麼幹!


  光武帝立即把董宣召進宮,要用皮鞭打死他。董宣磕頭道:「希望陛下再讓我一句話,然後再把我打死。」


  光武帝怒道:「你想什麼?」


  董宜一邊磕頭一邊:「陛下因為德行聖明中興國家,現在卻放縱家奴殘害百姓,臣不知陛下用甚麼來治理國家。臣實在不願被鞭子打死,請求陛下讓我自裁。」完,就向柱子撞去,頓時血流滿面。


  光武帝一下子清醒過來,讓小太監扶起董宣,要他向陽湖公主頭賠罪。董宜不肯磕頭賂罪,光武帝命令小太監把董宣的頭按下。董宣兩手撐地,挺着腦袋就是不肯低頭。


  公主冷冷地:「過去弟弟做百姓的時候,隱藏過逃犯、死囚,官吏不敢到我們家裏來搜。現在做了皇帝,你就不能施威讓一個縣令低下頭嗎?」


  光武帝笑着:「做皇帝和做百姓大不一樣。」隨即下令:「給我把這個硬脖子縣令趕出去!


  時隔不久,光武帝賞賜董宣錢三十萬,董宣把它全部分給手下。這個董宣太厲害了,連皇上姐姐的家奴都敢打死,還有哪個不害怕?京城洛陽的治安狀況一下子被扭轉過來,再也沒人敢仗勢為非作歹了。


  《後漢書·酷吏傳》:「帝笑曰:『天子不與白衣同。』因敕(皇帝的命令):『強項令出!』」



2024年10月29日 星期二

大拇指上的笑面鬼王

 

蓮生/文


  有一天晚上,我在睡夢,突然覺得自己的身子浮了起來,我知道是元神出來了,元神無緣無故,從身子出來做什麼?這才奇怪喲!


  身子在半空中,滴溜溜的轉了幾轉,這在平常人來,早就嚇死了,但,我還算鎮定,因為是常常半夜出元神的緣故。


  半夜出元神,大半是有緣由的,而今晚卻是沒有緣由的,原來我的身子下方,是有十來個鬼物,用雙手抬住我的身子,有的抬,有的抬手,有的抬身子,飛在半空之中,原來是十來個鬼物,抬我在半空中。


  一鬼:「蓮生,我們來奉請你!」


  我心想:「奉請也有用抬的?」


  一鬼:「我們請你去,是不得已的,請原諒。」


  「什麼不得已?」我問。


  一鬼:「去了自然知道,我們會報答你的。」


  我一聽,也就不答腔了,看來並非有什麼惡意,我也不是為了什麼報答不報答的,我這人好奇,倒想這些鬼物將我抬向何處?又到底是為了何事?把我給抬了去?


  我的身子在虛空之中,急如流星趕月,一山飛過一山,一河飛過一河。


  這也不是我在飛,以往我元神飛行,有時是俯式的,如同鳥一般的翔;有時是立式的,如同佛菩薩站在蓮花上或站在雲端上。


  我只有俯式及立式的兩種飛行。


  我不是孫悟空,孫悟空是翻筋斗,只要孫行者連翻三個筋斗,駕了筋斗雲,就十萬八千里了,孫行者是厲害。


  但是,我這次是被抬著飛,臉孔朝上,雙手雙腿八字開,只見滿天星星斗斗,抬我的鬼物,如同律令鬼、急鬼,速度滿快的,很快就把我送到一山中鬼窟


  什麼是鬼窟?


  也就是大山中,群鬼聚集的大岩洞,據我所知,大山岩洞,常有陰鬼群聚,山澗、湖畔、古樹、古廟、曠野,均有。


  這鬼窟甚大,能容幾千幾萬,我被抬到的時候,鬼窟,黑壓壓的一群一群,根本算不出有多少,群鬼一見我被抬至,群鬼一鳴,歡聲雷動,這鬼叫,真是非笑非哭,難聽已極。


  抬我的鬼物,原來是「大力鬼」及「飛行鬼」,他們將我抬到一較高處,輕輕把我放下。


  我問:「請我至此,到底何事?」


  一位類似酋長的鬼,對我:「有勞蓮生,半夜至此,請解救我等之難。」


  「你們有何難?」


  「來話長,你等一下看看,便知道了。」酋長


  沒有多久的時間。


  只聽一聲怒吼,一位身長約鬼物十倍大的大鬼,躍入群鬼之中,這鬼物長相真是怪異:


  雙眼如金燈,閃閃有光,肚大如財神,又圓又凸,雙手有利爪,又拖著一條長尾巴,口盆甚大,利牙白森森,身驅高大而輕巧,撲起來如同登山之虎,面孔渾如獅子。


  眾鬼物見了這大鬼,群鬼皆俯首,一動也不動,呆若木雞,彷彿這大鬼才是山大王,大鬼擇一一肥者,集於一處,意將吞噬這些鬼物,被挑中的鬼物,鬼鬼戰慄,沒有一個敢逃走的。


  這時酋長之鬼,以哀憐之眼望著我,好像希望我伸出援手拯救他們。


  現在我終於知道了,這山大王的大鬼,是妖孽之魂,常常肚子餓,便入侵鬼窟,奪鬼之魄,怪魔吞噬鬼血,撕碎鬼的身子,骨食肉,誰敢反抗,便先吃誰,所以群鬼均俯首,任其挑選,被選中的,自認倒霉。


  我稍稍問酋長:「怎不反抗?」


  酋長細聲:「大鬼摧山倒樹,無能勝。」


  我又問:「何不逃?」


  酋長答:「鬼物禁忌多,一離家園,也是死路。」


  「為何找我來制大鬼?」


  「聽聞先生是抓鬼的老祖宗。」


  「我非鍾魁。」


  「蓮生是現代鍾魁!」


  這時,我看見大鬼,惡狠狠的圓睜二日,口中的牙齒喀支喀支的響,隨手利爪,抓起一肥鬼,只見大鬼口一張,舌頭像一道白光吞吐,肥鬼身子已入口中,一聲「喀」,便被生吞活嚥下去。


  大鬼再抓第二位,第二位肥鬼,已全身軟趴趴,除了哆之外,早已諕得目瞪口呆,連「饒命」二字也不出口了,此大鬼吃群鬼,連尸首全吞,真的不吐出一根骨頭的。


  我見了,大叫:「口下留人!」


  大鬼轉頭,一看見我,是一位生人,他一見我是活生生的人,更是高興,因為活生生的人,比死鬼好吃的多,二話不,便將肥鬼放下,雙一跳,便直撲我來,其勢如閃電一般。


  幸好,我受三山九侯先生教化,學得一身道法,雙手結「金剛墻」印,一拍即出現無形「金剛墻」,擋在我前方。


  我這是密教的法:


  身心曾鍛煉。


  無形用功夫。


  真氣先天妙。


  一墻風裏扶。


  這大鬼果然厲害,碰到「金剛墻」,只阻了一下,元神未喪,性命也未無,身子毫髮未傷,只是顫了一下,呆了一呆,又撲過來。


  那大鬼一抓,手如鋼刀一般的利,我那裡得及,中了一爪,大叫一聲,臂膀血光迸現,痛死我了。我運元神法,在鬼窟中,左右閃,全憑著中陰身的念力,遊走來,遊走去。


  那大鬼的跳也甚快速,如風一般,最後背上又生二翅,飛騰於空中。我這一瞧,嚇了一跳,大鬼哪裏是鬼?就像古代的飛龍一般,我無招架之力,只是忙著逃竄而已。


  在這當中,我亦用手印,「鎖、塞、阻、陷、閉」的鬼印,去擋殺大鬼,威力是有,但卻如泥牛入海,大鬼飛龍,不受這些鬼印的傷害。


  反倒是這飛龍大鬼口一張,呼出白光一道,我中了這白光,全身發冷發顫,我的元神(中陰身)速度慢了下來,我心中想:「抓鬼的老祖宗,終日打雁,這回可被雁啄了眼睛。」這即是:


  常勝不知終有敗。


  拇指自有妙鬼來。


  大鬼飛龍的威力實在非同小可,怪不得「大力鬼」、「律令鬼」都不是對手,其凶勢莫能擋,我的一些手印均不是對之有效,其飛行時如風狂火驟,二翅閃動,極其快速,其尾橫掃,石土山崩。


  我一直在想,如何對付大鬼飛龍的法門,用「劍指」,傷不了他的甲胄,連「鬼印」也傷不了他;密教「金剛墻」、「金剛火」、「金剛網」、「金剛地基」,也困不住他;我亦想奉請請天兵天將來,但在此時此地,無法披髮仗劍,也無法口中念念有詞,我連請神的咒語,在此逃遁之中,也全忘了個精光。


  我臂膀傷了。


  中了白光毒氣,身冷發顫。


  大鬼飛龍又噴陰風颯颯,如百萬刀刃飛來,眼看我生命(中陰身元神)快要不保了,形神俱滅了,我慘叫一聲,身弱難支,不能動了。


  那大鬼飛龍就要把我吞下肚去,這回我竟然成了大鬼的點心,好不甘心也!


  正當我死去活來,自覺此生完了,一命嗚呼哀哉!不存一點生機的時候,我的右手大拇指,突然迸出一道藍光,只見藍光大盛,現出一尊化身,甚是兇惡──


  面如藍棗,三首,頂上髮立,赤髮,巨口獠牙,卻露出笑容,身高丈六,六臂持利器,渾身上下五彩光繞,降魔法器,件件滾滾紅焰,蓮花托足起祥雲,瓔珞人骨掛遍體。


  這位正是地藏菩薩賜給蓮生盧勝的護法侍者,笑面鬼王是也,平時藏身於右手大拇指中,所以我右手大拇指之背,有「笑面鬼王」之臉。


  那大鬼飛龍,一見笑面鬼王現身,便知道不是對手,身驅縮小了,在笑面鬼王面前,就成了一條小蟲。笑面鬼王出「長虹索」一條,把大鬼飛龍綑住,到地獄去了。


  大鬼飛龍叫:「饒命!再也不敢了!」


  笑面鬼王大笑,笑聲如雷,:「苦修成形,不守本分,殺生如此之多,又傷我主人,饒你不得,到地獄去吧!」


  笑面鬼王,向我身上吹氣一口,只覺香息緲,一切傷痛全沒有了,渾身舒泰。


  我:「早不現身,晚不現身,總是等我快死了,才現真身。」


  笑面鬼王答:「你又沒奉請我!」


  我敲一敲自己腦袋:「是啊!是啊!怎麼老是把笑面鬼王給忘了。」


  笑面鬼王收了真身,又進入我的右手大拇指之中。


  鬼窟中的群鬼,「大力鬼」、「律令鬼」、「酋長鬼」、「肥鬼」、「鬼眾」全體歡呼雷動。


  「蓮生贏了!」


  「蓮生贏了!」


  「蓮生是高人!」


  我笑得好不尬,其實論功力,我實在打不過大鬼飛龍,我靠的是地藏菩薩的侍者笑面鬼王,才贏了大鬼飛龍的。


  如果不是笑面鬼王,我早已死翹翹了,真是死裏逃生,什麼抓鬼的老祖宗,虛名而已。


  我想溜回我家。


  酋長不讓我走。


  酋長:「我們無物可報答蓮生,如今,我等派兩位鬼奴,隨身侍奉蓮生。」


  「不,我不習慣他人侍奉。」


  「只是無形之中,幫你奉茶、舖床、疊被。」


  「我真的不習慣。」我


  酋長叫兩位鬼奴上前,這兩位鬼奴,長得容貌端麗,瑞彩翩躚,國色天姿,婉然如生,真如同蕊宮仙子,倒也像嫦娥下世,一點鬼氣也無。


  看她兩人垂首。


  又:「蓮生是嫌我倆是鬼?」


  「不,不,不是這個意思,我只是不習慣他人侍奉。」


  我:「這樣吧!我受之有愧,又卻之不恭,如你倆隨我修行,我就收。」


  兩鬼奴非常願意。


  於是,我帶著兩位鬼奴,回到自己家中,我早晚修法,鬼奴侍奉在側。我的壇城之中,每回修法,也有近百的鬼物隨我修法,幸好是修佛法,否則恐怕悲風颯颯,慘霧迷迷。


  我與鬼物,不分彼此。


盧勝文集第177冊《見神見鬼記》大拇指上的笑面鬼王


2024年10月28日 星期一

窮鬼祟人富鬼不祟人

 

出自《子不語》


  西湖畔有座德生庵。德生庵後們的外面,停放着一千多具棺材,堆積得像山一樣。


  我往德生庵投宿,問庵中僧人:「你們這地方,鬧不鬧鬼?」


  僧人:「這裡都是富鬼。富鬼不出來作祟,所以長年太平無事。」


  我:「杭州城裏哪有這麼多富人?又哪有這麼多富鬼?再,這些棺材久存而不葬,可見他們家中一定不富。」


  僧人解釋道:「所謂富鬼,並不是他們生前如何闊氣。凡是死後能享酒食祭祀、燒化紙錢的,就是所謂的富鬼。


  這裏存放的一千多口棺材,雖然久積未葬,但每逢四時八節,就一定為他們募捐做道場,舉辦盂蘭盆會,給他們燒成千上萬的紙錢。鬼都吃飽喝足,就不生邪心了。


  您沒見世上搶劫詐騙的事都是因為飢寒嗎?大凡病人口裏的,眼中見到的鬼,哪有一個是衣冠華美、相貌堂堂的?凡是出來作祟、要求祭祀的鬼,大多是蓬頭垢面、齞唇歷齒、衣衫襤褸,一副窮酸相。」


  我覺得這番話很有道理。我在這裏住了一個多月,即使是家僮、婢女、天色陰沈的深夜,也沒有誰聽見過一聲鬼叫。


2024年10月27日 星期日

千沸洞、萬仙樓


  泰山多神多佛且廟宇居全國之冠;其中神聖修仙所處之洞,各有傳,但是,跟元君有關的為萬仙樓與千佛洞。


  話八仙呂洞賓等人於成道後,雲跡四海,遍覽毓秀山林。一日,來到泰山一處依山傍水、瑞氣盈蔚的洞府,滿谷芳香、綠意盎然,令他們覺得心曠神怡,正走修持養真的好地方,於是,稍加整理後,便聚居此地。


  八仙每天除了打坐外,就是品茗下棋,疊翠的峰巒,滿山的松濤,宛如世外桃源,令八仙們流速忘返。


  在一個春回天地,鳥語花香的季節,呂仙單獨出進,偶然間,見一清新飄逸,如花似玉的女子,迎面而來,此女子乃謫臣之仙女,名喚白牡丹,隱居在此地修煉。


  呂仙動了心,上前搭訕:「姑娘為何獨個兒在此荒野漫步,難道不怕野獸突襲嗎?」


  白牡丹嫣然一笑,有如百花齊放,嬌媚橫生,這一笑,可讓呂仙如醉如痴,只覺耳中,聲若銀鈴。


  「我是本地人,這裡根本就沒有任何野獸出沒,多謝您的關心。」


  白牡丹見呂洞賓,仙風道骨、氣宇軒昂,心生愛慕,一番交談中,竟也情愫喑生。


  此後,呂仙亦時常踱步到這裡,藉機與白牡丹親近,終於日久生情,與白牡丹巫山雲雨,而暗結珠胎。


  白牡丹再也不能修仙了,呂洞賓也因貪戀女色而折損了千年道業。這就是人間傳「呂洞賓三戲白牡丹」的故事。


  白牡丹懷了身孕後,花容日見憔悴,經常遭受泰山上各練氣士嘲謔,終於羞慚地往東南方之徂徠山走避,在山前的破廟裡棲身。


  月如梭,白牡丹懷胎了二年,終於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兒。白氏替他取給名字叫白氏郎,其間,呂仙雖極力尋找,但卻音訊沓然。以後,落得這寡母孤子,生活無依,赤貧如洗,徒賴白氏到山上採擷山花野果到市場上變換些食物糊口。就這樣,母子相依為命,不覺也涯過了七年。


  白氏郎天生伶俐,聰明過人,而且志氣豪邁,白牡丹就叫他到山陽庄去上學。兩庄相隔約五、六里,中間隔著一條小河,河雖不深,但必須涉水而過,開學的第一天,白牡丹親白送兒子上學,翌日,白牡丹對兒子:「孩子,這條路你熟了,娘很忙,以後你得白己上學去了。」白氏郎事親至孝,一口答應了。


  也奇怪,當白氏郎來到河邊,正要鞋涉水時,有一老公公道:「小孩子,別鞋了,讓我背你過去吧!」小孩子天真無邪,便在老頭的背上,讓他背過去了,放學回來,也同樣地背著回來,這一去一返,竟連一點點水花都未曾濺濕,真是奇蹟。


  如此,日復一日,從不間斷,這對老小,都能習以為常,就這樣,進了腊月。泰山上的寒意,總比別處來得早些,白牡丹擔心孩子受不了冰凍,傷壞了,對孩子:「天寒地凍,讓娘縫製些防水的葉子,免得凍壞了你的。」


  白氏郎聽著,笑著:「娘!不用擔心了,我過河從來不鞋的。」


  白牡丹驚奇的問道:「不鞋怎麼過河?」


  白氏郎就把老頭背他過河的事,了一遍,白牡丹聽了很納悶,便:「改天,你再上學的時候,問問這位老公公為什麼要背你?」


  第二天,白氏郎又到了河邊,老頭一樣等著,白氏郎便問他:「鄰近的孩子童你都不背他們,為什麼獨獨背我?」


  老頭答道:「他們才沒有這個命呢!」


  白氏郎打破沙鍋問到底,連忙追問:「我有哪個命呢?」


  老頭回道:「你非普通人,你是個真龍天子,將來是一朝人君,以後,找還得靠你敕封哩!」


  回到了家,白氏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母親,白牡丹聽了,非常高興。從此,白牡丹對白氏郎更是呵護備至。


  這年,年關將屆,寒氣凜冽,大地肅然,山上又沒有果類可變換食糧,寒冬對白氏一家,的確難熬。這一天,正是腊月廿三日,白牡丹禮當虔備供品,恭迷灶王爺上天,乃因家貧如洗,三餐不繼,令他年節無著,又是生個私生子,鄰里都瞧不起,又是舉目無親,告貸無門。


  白牡丹正氣悶氣,此時白氏郎哭著回家,狀極悲悽地:「人家的孩子都罵我是個沒有爹的私生子,他們都欺負我。」原本沮喪的白牡丹聽後,更是怒不可抑,拿起了一根火棒,使力敲著灶頭上,破口大罵:「灶王爺啊!灶王爺!你看著吧,待有朝一日,我兒登上了帝位,那時我有冤報冤,有仇報仇。」


  就這樣,愈愈氣,愈氣愈用力,連連猛打了十幾捧,把灶王爺打得額頭突泡,臉腫鼻青,更把牙齒打落了好幾顆;翌日灶王爺返天述職時,馬上跪棗玉帝,奏:「玉帝啊!這些傷是被白氏郎他娘打的,他還揚言,要在白氏郎登上帝位時,將得罪他的人,趕盡殺,請速定奪。」


  玉帝聽了灶王爺稟奏,甚為生氣,心想「今白氏郎未即帝位,他娘就如此跋扈,如果令白氏郎當了皇帝,豈不殃及無辜?此事不懲,百姓難予安居!」於是,當下命令四大金剛,準備在來年的龍節,(即二月二日)當天,抽去白氏郎的龍筋。


  這事被泰山河伯得悉,當他正背白氏郎過河途中,對白氏郎:「白郎,你未來雖將貴為一朝人王帝主,但此福份,卻因你娘的妄動而壞了事囉!我就最後背你一次。」


  白氏郎聽了大為驚悅,立即哀求道:「老公公,請您快快想辦法,救救我們母子倆!」


  老頭當下道:「這事,玉皇大帝已下了懿旨,我也無能為力了,不過,我還有一點辦法,就是當天在抽龍筋的時候,你千萬要咬緊牙,不可出聲,這樣,只能抽去了你身上的龍筋,而保位你的金牙龍口,以後你一句,還能當一句。」完了,老頭就不見了。


  白氏郎回到了家裡,將老公公的話,具實以告,娘倆痛哭一場,白牡丹安慰白氏郎:「孩子,不用哭了,到那一天,我把你藏起來,叫他人找不著你不就行了嗎?」


  白氏郎一聽也是個好主意。然而人算不如天算,這一年正月只有廿九日,不是往年的三十天,所以白牡丹所算的二月初一日,實際上已是二月二日了。


  這天,祥雲密佈,四大金剛已率天兵天將,在河邊等待,白氏郎跟平常一樣上學去了,當他走到半路上,忽聞雷聲震耳,白氏頓覺大勢不妙,驚嚇之餘,連忙鑽進岩石縫中。此刻,只聽一聲沉雷,但見白氏郎裸露全身,任由金剛神將抽筋剝皮。此時,白氏郎也緊記老公公交帶,吱緊牙根,雖有錐心疾首之苦,但也不吭一聲。待金剛神將龍筋抽畢,白氏郎卻已痛不卻生,奄奄一息了。


  從此以後,白牡丹淪為丐婆,罹疾而終,白氏郎經過迄番沉痛的打擊後,他恨透了天下所有神仙,心想:「若非神仙告密,那來如此狼狽下場。」看看家徙四壁,除了白氏郎平時使用的一個磁葫蘆外,可一無長物了。這時,想到自己僅存的「金牙龍口」,看到了灶君,拿起一只陶磁葫蘆朝著灶口喝道:「你這多閒話的禍首,快進葫蘆裡面吧!」


  只聽咻的一聲,一團青黑氣果然往葫蘆口中沖進,白氏看了大喜,從今以後,他可利用他的「金牙龍口」,帶著陶磁葫蘆,逢廟裝神,遇洞收仙了。


  白氏郎提著葫蘆,浪跡天涯,一路上逢山則收神,臨寺降佛,幾年來,周遊了天下的名山廟宇,裝進了無數的神仙,這一天,他來到了泰山。白氏郎忖道:「自己既然失去了天子之命,當個其事皆能當之人也可以啊!」於是對外張言自稱為泰山石敢當,掌管天下神仙。一時,聲名大噪;故後來,凡人民驅妖避邪,立石鐫書『泰山石敢當』,則萬邪不侵,此為「泰山石敢當」之由來。


  再,號稱泰山奶奶的碧霞元君,在泰山頂山掐指一算,知白氏郎已遊膩了天下,正倦鳥歸巢地往泰山而來。白氏郎聽泰山女神,碧霞元君,法力高深,但在他母子落難之時,卻未曾伸出援手臂助其苦,於是懷恨在心,也想前去收拾這位女神。


  這回,可把元君惹火了。元君知白氏郎乃呂仙與王母駕前花侍所生,並得金鸞,金龍之唾液所養,來歷非比尋常,為了顧及雙方顏面,不可輕舉妄動。於是,想出了一計,連忙調派南方火龍四隻,於白氏郎必經之道路,灼以燠熱,令其飢渴。果然,當白氏郎走到了泰山半腰時,突覺得渾身發熱,又飢又渴。


  白氏郎眼見,前不著村,後不著店更加心焚如焦,忽見前面來了一位老婆婆,左手著竹籃,右手提著瓦罐,施施然,迎面而來。白氏郎連忙趨前而去,可是飢渴交迫,舉步唯艱。此刻,籃中透出陣陣味香,引人垂涎。


  白氏郎拖著蹣跚步伐,來到老婆婆跟前,有氣無力地向老婆婆乞食,老婆婆道:「我倆素不相識,況且這些食物是要送給我孫子吃的,若我給了你這些食物,豈不是餓了我的孩子,這可划不來喔!」


  老婆婆見白氏郎神態萎頓,且經不起白氏郎苦苦哀求,憐憫之心,油然而生,於是道:「這樣吧,如果你肯跪下磕個頭,叫我三聲老奶奶,我就給你吃,給你喝。」


  白氏郎因飢喝難忍,眼見四下無人,竟也下跪磕頭,叫了三聲老奶奶,而且還讚美道:「老奶奶是天下最慈祥的大姑婆。」


  白氏郎終也吃飽喝足,轉瞬間,老婆婆也不見了。元君見計已遂,回到祠裡等待白氏郎到來。


  白氏郎一頓飽食後,精神奕奕,提著葫蘆,繼續往泰山而來,路經一條小河,見河水已不復昔日清澈,即開言道:「此河由我經,此水常澄清,有橋從上搭,步步到天庭。」此為步天橋之由來。


  走著,走著,終於看見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,匾上寫著「碧霞祠」。進了大殿,見一位女神,端坐在蓮花寶座上,白氏郎持著葫蘆正準備開口招神退葫蘆時,不料,元君搶先開口道:「好個沒良心的白氏郎,你吃了我的食物,還跪下磕頭叫我三聲老奶奶,如今見了老奶奶,還不下跪叩首?」


  白氏郎大吃一驚,定睛一看,原來是剛才贈送食物的老婆婆,白氏郎急忙下跪,一失神竟把葫蘆摔碎了,這下,裝進葫蘆的各路神仙,趁機紛紛逃逸,順著十八盤道中之一高樓爭先避,有一些擠到斗母宮旁邊的一個大石洞裡。後來,碧霞元君見這一座高樓和那一個石洞,集天下神佛之多數,就把這高樓叫萬仙樓,那個石洞叫千佛洞。


  話眾神聖仙佛鬼魅等,趁機逃命,他們見廟進廟,遇洞鑽洞,一會兒工夫,從山頂到山,犄角旮旯都藏滿了神仙,這一天正是三月十五日,眾神仙都紛紛來到山頂山給泰山奶奶謝恩。為了感激碧霞元君之救助,所以大家決定這日為香火日,每年到了三月十五日,盛況無比,熱鬧非凡。


  另方面,元君對白氏郎:「汝收集了這樣多的神仙到泰山來,今玉帝敕旨,這些都歸我所管,並令他們護國佑民;這是天命,你所惹的事端,到此也該停止了吧,同時也該見見你父親。你父親就是在山下修行的呂洞賓,快找他去吧!」


  白氏郎叩首,拜別了元君,當下向山下而去。途中遇見了兒時背他過河的老公公,白氏郎趨前道:「老公公,昔日我受您照顧良多,如今不知該如何回報您老人家?」


  老公公:「我原來是汶水河的河神,因受龍王誣陷,向玉帝讒言,責我施雨未按天律,所以貶凡在此小河討生,其中,幸蒙元君點化,要有「金牙龍口」的人幫忙,才能躍龍門而飛沖上天,今求你一開尊口幫個忙吧!」


  白氏郎當下道:「白龍潭少主人,路下山中稱白神。」語剛畢,一道金光自老公公的天靈蓋沖出,往白龍潭去也。此白龍潭之神即柳展雄,這日為四月八日定為龍王生日,此後在白龍潭上,民聚隱隱可見一大片白霧在潭上浮游,就是龍王巡視龍潭,因他負責盡職,所以年年風諷雨順。


  白氏郎繼續往山下而行,眼前懸崖峭壁當道,不得其法而過,納悶中,忽覺對面一處深邃山洞中傳來聲音:「來的人可是我的兒子。白氏郎,你窮兇惡極,罪不可逭,就跳身斷崖下吧!」


  白氏郎白知觸犯天律,死罪難逃,一咬牙,蹤身下躍,求了斷自己。這一跳,如彈丸曳下,但恰巧被松枝勾住,此刻,見元君與八仙同立樹下。待白氏郎驚魂甫定,元君對他:「汝知錯能改而且孝心尚存,隨我一同到天庭領罪吧!否則汝父親呂仙,當把你化為膿血,今後汝當潛修精進,期成正果。」


  後來,經元君極力保奏,白氏郎始有改過自新的機會,白氏郎也經歷千劫,而成了熱河中主神也。後來有人稱白氏郎跳崖處為捨身崖;但令人則稱為愛心崖。這是「骨肉至親,父子情深。」的最好詮釋。


  話,葫蘆裡的神仙都逃命去了,只有灶王爺還是回到了灶頭上,故守崗位,不過,以後的人,怕他再去向玉皇大帝告密,所以每當腊月廿三日,在灶五爺謁天延述職之前,虔誠擺供,祀以甜圓,祈求灶王爺能向上蒼多進美言,此風俗從此而開,延續至今不,此後山東一帶,賢能輩出,物豐糧足,民生富裕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