割人頭的土人
蓮生/文
在一九九二年的十二月三十日下午七時。
我已由古晉飛到詩巫。
詩巫妙理堂的毛起貴堂主,招待我們看一場婆羅州土著的舞蹈,其音樂以「鑼」及「鼓」為主。
我發覺婆羅州土著的舞蹈,有三:
一、走步子。(變化步子)
二、手勢。(手的指法)
三、擺動。(身之扭擺)
而每一個土著的族,有每一個土著的傳統服飾,好像是服裝表演一般。他們的舞蹈輕鬆活潑,但高難度不大,動作簡單,卻韻味十足。依照節慶之日而舞蹈,往往是在:
一、新年。
二、豐收。
三、祭神。
其中有一個舞蹈是比較特殊的,是表演「依班族」的英雄,出外割人頭的舞蹈,用刀用矛,將陌生人射殺,割下陌生人的人頭,提著人頭狂歌狂舞,而妙齡的少女,看到英雄割人頭,欣喜異常,就嫁給了英雄。
毛起貴告訴我:
婆羅州的土著,有殺人族,他們迷信人頭:
一、割下陌生人的人頭,當著建橋的橋基,這座橋有人頭橋基守護,就會非常牢固而不壞。
二、割下陌生人的人頭祭神,神最歡喜,會風調雨順。
三、割下陌生人的人頭,愈多愈好,掛在家門口,是最光宗耀祖的事,是最尊貴的,最富足的,最令人肅然起敬的。
四、割下陌生人的人頭,掛在自己的脖子下,表示自己是英雄,女性的最愛,美麗的女人選夫,就要嫁給割人頭的英雄,割得愈多,愈顯得自己的英雄地位。
毛起貴告訴我:
早期的移民,到婆羅州,是冒著生命危險,有的人一去不返。甚至有一村子的人,全部人頭被割。
我聽了,手自然的摸摸自己脖子。
●
對於割人頭,我的感想如下:
原本的人性與動物的鬥爭性是相差無幾的,在遙遠的時代,無文明而未開發之地,更是黑暗。
人性原本就是動物性,不是扭曲變形,而是原有的姿態,所謂「弱肉強食」、「天演淘汰」這是人類早期的歷史。
當別人倒下去的時候,人性是充滿了幸災樂禍的,攻擊對手的時候,是一種充滿深入骨髓的怨毒。
殺死對方,就是一種勝利。
割下對方的人頭,就是一種成功。
他們殺的都是陌生人,決不知道他是誰,那刀那箭那矛,全是不長眼睛的,這是非常詭異的心理。
祇聽自己笑。
那管他人哭。
死了,那是陌生人該死,誰說深沈陰險,這祇是表演人性。殺人的人,毫無罪惡感,祇為一個虛無縹緲的信念,這信念如冷煞人的風,一場屠殺之後,祇留下一具暫時還不會消失的屍體,和一個割下血淋淋的人頭。
殺人的。
被殺的。
他們之間在這一世之中,有深仇大恨嗎?
答案是根本沒有,絕對沒有。
祇是:在這地球上,原本有各式各樣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不同的臉,居住在各式各樣不同的地方,過著各式各樣不同的生活習俗,有著各式各樣的殺人方法。
祇是機緣湊巧,碰上了,碰上了就殺。
對於割人頭的土人,碰上了,遇到了,唯一念頭是:「無可奈何,這是命運。」割人頭的家,掛滿了人頭,縱然貧乏,但卻是最尊貴的,少女們欽慕的對象,他們的刀經常磨得很利,矛經常磨得很尖,箭無虛發,腳力很好,他們可以保護女人,女人會綻開笑容,讓每個夜晚過得更甜蜜。
太軟弱的,應該死。
太善良的,應該死。
因為他們無可奈何,因為他們對於暴力,根本無法反抗。
我有一個感慨是:現代的社會和古代的社會,野蠻與文明,生活習俗是有不同了,殺人的方法也改變了。但,人類的鬥爭性是否完全消失了?還是改變另一種型態繼續存在?
盧勝彥文集第104冊《層層山水秀》割人頭的土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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