禪定

 

蓮生／文

一

　　我為什麼要學佛修行？為什麼要每日禪定？

　　因為──

　　我看見世間的人，都有煩惱，苦不堪言，我學禪定是要除煩惱。

　　我看見世間的人，因為五欲，不能出離，我為了要離五欲，所以學禪定。

　　世人總是被妻子財產所纏縳，所以我要學禪定。

　　世人以貪戀為樂，我想以法味為樂，所以學禪定。

　　世人都是以「有我」為出發點，而我想學「無我」，所以學禪定。

　　世人怕生怕死怕老怕病，我為了超越生老病死，所以學禪定。

　　世人智慧淺薄，我為了智慧，所以學禪定。

　　世人貪瞋痴者多，我為了滅貪瞋痴，所以學禪定。

　　世人為了謀生，士、農、工、商，整日栖栖皇皇，心不安寧，我也為了這個，而學禪定。

　　我又看見，君臣、父子、兄弟、妻子、奴婢、親友、師生，其輩份全亂了，所以動了無限悲憫的心，所以學禪定。

二

　　我的禪定，祇有四個字：「深、密、廣、奧」。

　　我發覺禪定就是虛空。

　　盧師尊的金句如此說：「禪定是清淨莊嚴的世界，有世間及出世間的智慧，為宇宙萬有的依止，解脫生死法門所依止。」

　　在清淨莊嚴的世界──

　　是清淨明澈而無礙。

　　是平等圓融不異。

　　是大圓滿。

　　在我的禪定之中，我學習到「無形」、「無相」、「無行」、「無止」、「無量」、「無際」……。

　　於一念中，悉知十方三世一切諸法。

　　於一念中，功德圓滿而成就無上的佛道。

三

　　禪定的金句是：

　　多歸於一。

　　一歸於○。

　　○即是無念。

　　《頓悟入道要門論》曰：

　　「云何為禪，云何為定，答妄念不生為禪，坐見本性為定。本性者，是汝無生心，定者對境無心。八風不能動，八風者，利、衰、毀、譽、稱、譏、苦、樂，是名八風，若得如是定者，雖是凡夫，即入佛位。」

　　寒山子的禪定詩：

　　四家避暑月。

　　斗酒共誰歡。

　　雜雜排山果。

　　疏疏圍酒罇。

　　蘆萷將代席。

　　蕉葉且充盤。

　　醉後搘頤坐。

　　須彌小彈丸。

　　我最欣賞最後一句：「須彌小彈丸」。」

四

　　寫一首「禪定」的詩：

　　窗外幽靈湖

　　窗內闌珊

　　且穿寬鬆衣服

　　一坐忘卻誰是誰

　　法味貪歡

　　深密廣奧

　　無限無際的星星斗斗

　　伸手掌握

　　誰的江山

　　是非易也非難

　　禪門何有門

　　獨自遊玩

五

　　禪定就是「不亂」……。

　　我經歷了八風「利、衰、毀、譽、稱、譏、苦、樂」，這些截然不同的試鍊，如今，自心明白，透透徹徹了。

　　分秒必爭的時候，仍然鎮定如常。

　　我亦體驗過「醉生夢死」，我用我的一切，貪婪地吞噬，這些都成了我心中的記憶，對於這些，在我生活的每一寸光陰之中，也算是一項資料，使我對於這一類人的度化，有辦法與他們「對質」。

　　其實，我的人生經歷──

　　是飽滿的。

　　是溢漲的。

　　在我的腦海中全是活的經歷。

　　不管我是懶洋洋的或是興致奇高，我仍然是「豐采依舊」，這「豐采依舊」不就是禪定的功力嗎！

　　前世的種種因緣

　　走過狂風

　　走過暴雨

　　走過荊棘

　　走過懸崖

　　結果，不再疑慮憂懼

　　禪定不亂的平和安詳

　　無可替代

六

　　禪定就是「不動」……。

　　不雨花猶落，無風絮自飛……。

　　我想起了，釋迦牟尼佛及阿彌陀佛的囑咐：「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。…」

　　我曾經在塵間俗事中打滾，我也曾經自我放逐如一葉被凡俗遺忘的孤舟，我有很多很多的往事，心靈也呈現了斑剝，娑婆世界的十丈紅塵，均有過我的蹤影。

　　但，我已走入「不動地」。

　　重覆一次又一次的學習禪坐，重覆一次又一次的練習「微細」，禪門無門，時光一晃，就是三年。

　　依然維持了閉關的狀態，我開始把靈熱內火燃燒了起來。

　　自覺是一片葉子，在秋風裏摩擦，不知何時才有希望，憂煩被空間阻隔了，妄想也拋入了無盡的晴空，在這一段時光中，我在禪定的空間裡存活，事實上已精竭力盡。

　　我一直是孤軍奮鬥，日子是靜止不動的死水，終於，點起火來了，一點點的光，竟然可以映照出燦爛美麗的景觀，小小心靈之火，也能到十方佛國去旅遊，這些驚喜如同珠串綴飾，又是那麼的雅致。

　　由禪定，我打開了另一扇窗。

　　由禪定，我了解開悟人生。

　　俯拾皆是。

七

　　我的「不動」絕不是由於自己的年齡，而是由於自己的「禪定」，思想及行為變得與天地融合。

　　這種成長是令人驚異的，禪的修行，也算是在錯誤之中調整自己的腳步吧！

　　這絕不是幻想或妄想，「禪定的雲箋」是腳踏實地的一種功夫，表面上好像「停滯」，事實上是站在自己生命的高峰，完全掙脫了俗世的框框。

　　我習慣於寫作，習慣於回信，習慣於修法，日子在規律中完全「不動」。

　　不但如此，「心靈」卻以驚人的速度前進，我的覺受將我整個人生全部涵蓋住了，我覺受被佛菩薩諸尊緊緊的擁抱，那是特有的熱情，提昇了我的「識」與「智」。

　　現在──

　　不輕易為一朵花而感動。

　　一件事而心神搖曳。

　　瑣碎的碎而憂心。

　　不知凡幾的譭謗而感懷。

　　現在，禪定是最美好的東西。

八

　　盧師尊的金句說：「禪定就是不壞。」

　　因為其中有「空定」。是觀空相之禪定，空定即是三三昧。《大日經》曰：「若深求此中至賾，自然撥除因業，唯我性獨存，乃至無一法入心，而證空定，最是世間究竟之理，是故垂盡三有，還墮三途。」

　　三三昧是：

　　一、空三昧──與苦諦之「空」、「無我」二行相相應之三昧也。

　　二、無相三昧──是與滅諦之「滅」、「靜」、「妙」、「離」四行相相應之三昧也。

　　三、無願三昧──是與苦諦之「苦」、「無常」二行相、集諦之「因」、「集」、「生」、「緣」四行相相應之三昧也。

　　我在修「空定」、「空觀」之中，真如之體，躍然而顯，依空而顯現實性。而此實性為離我法二執之實體。

　　我悉除邪見。

　　於空法得證。

　　我明白，這宇宙上下十方唯「虛空」不壞。

　　而禪定可以證明，所以禪定就是不壞。

九

　　有人問我：

　　「你對於空性有何高見？」

　　我答：

　　「豐采依舊。」

　　我看到問的人猶疑不決，但，又提不出反駁的道理。

　　我意識到，我回答的是一句很平常很平常的話，如果鄭重的、負責任地想想，未免太簡單。

　　然而，這簡單的四個字，有可能是修行空觀的全部，這句話是快人快語，乾脆拉倒式的回答。

　　「豐采依舊。」也就是「不壞」嘛！

　　「空性是不是了結了？」

　　「什麼？我不同意這種看法。」我答。

　　「為什麼不是了結？」

　　「因為增輝。」我答。

　　「那裡增輝？」

　　「佛國增輝。」

　　我覺得一個學佛修行的人，在修持上，能進入禪定之中，處於不生不滅的理性境界，心念不亂，心念不動，心念不壞，已不退轉，也不起煩惱，心安理得，這正是「佛國增輝」。

十

　　我寫過一首「正在入定」的詩：

　　我正在學習釋迦牟尼佛

　　在菩提樹下去超脫

　　儘量什麼都不要去想

　　也什麼都不必說

　　自己要變得像宇宙一樣寬闊

　　然而手腳酸麻收縮

　　連這一點最起碼的也要忘記

　　不得哆嗦

　　眼睛閉起不看

　　耳朵塞上棉花

　　呼吸達到簡單的純粹

　　意念寂寞

　　不是在抒情

　　不是自言自語

　　摒棄歡樂的五顏六色

　　色即是空

　　路途遙遠都走過

　　關鍵還在於持續實修

　　就是這種剎那間

　　豐采依舊

盧勝彥文集第095冊《盧勝彥的金句》第十三章：禪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