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官之報

 

　　參閱《剪燈新話》的記載。

　　有一天晚上，元自實恍恍惚惚，掉入了井中。掉入井中的那一刻，他看到井水竟然分開，兩岸石壁陡峭，如刀削一般，當中有一條狹路，僅僅能供人行走。

　　元自實摸著石壁行走，差不多有幾百步，石壁終止而路也斷了，露出一洞口，裡面天地開闊，日月照臨，儼然是另外一個世界。元自實也就走了進去，不久他看見一座大宮殿，匾額上用金字題著「三山福地」四個大字。

　　元自實瞻仰後，進入宮殿，只見長廊中靜悄悄的，古殿裡煙消火滅。他徘徊不前，四面察看，卻杳無人影，只聽到鐘磬之聲，隱隱約約從雲外傳來。元自實飢餓難忍，實在走不動了，就睡在石壇的旁邊。

　　忽然出現一位道士，穿著青色的道袍，振響著雪白的玉，來到元自實面前，叫他起來，笑著問道：「翰林公！了解出門在外的滋味了嗎？」

　　元自實拱手回答道：「遠離故鄉的滋味，我已經嘗夠了。不過這『翰林』的稱呼，卻不知緣何而來？」

　　道士說：「你難道不記得在興聖殿起草西蕃詔書的事了嗎？」

　　元自實說：「我乃是山東平民，年屆四十，目不識丁，生平未曾去過京城，怎麼會有起草詔書之說呢？」

　　道士說：「你大概是被飢火所迫，無暇記憶以前的事情了。」

　　於是，從袖中拿出幾枚梨、棗讓元自實吃下去，對他說道：「這叫做交梨、火棗。吃了之後，可以知道過去的事情。」

　　元自實吃完梨、棗，清醒覺悟，於是記起了前世當學士的時候，在京城大都的興聖殿側正在起草西蕃詔書之事，就好像昨天發生的一樣。

　　元自實疑惑，隨即問道士：「我前世犯了什麼罪，今世要受這樣的報應？」

　　道士說：「你也沒什麼大的罪過，只是在職的時候，以文學而自高自傲，不肯提拔後學；所以，今世讓你愚昧不識字。以爵位而自我尊大，不肯結交接待遊子；所以，今世讓你到處漂泊，無處依止。」

　　元自實聽後，就一一指斥當代的高官，並問說：「某人身為丞相，卻貪婪無厭，公然賄賂，他日應當受什麼報應？」

　　道士說：「那人乃是無厭鬼王轉世，地下有十個爐子來熔煉他的橫財，現在他的福份也已快屆滿了，應當受到囚禁的災禍。」

　　元自實又問道：「某人身居平章高位，卻不約束軍士，殺害良民，他日應當受到什麼報應？」

　　道士說：「那人乃是多殺鬼王轉世，有三百位鬼兵，都是銅頭鐵額，助他為虐。現在，他的命運衰竭，應當受到身體分割截斷的禍殃。」

　　元自實接著又問：「某人身為監司，但是那裡的刑罰不振肅；某人身為郡守，而那裡的賦稅勞役不均勻；某人身為宣慰使，沒聽說宣慰什麼事；某人身為經略使，沒聽說經略什麼方面；那麼，這些人又應當受到什麼報應？」

　　道士說：「這些人腳鐐手銬都已經加在身上，鐵索也已繫在脖子上，像是一堆腐爛的肉，如同一把骯髒的骨頭，純粹是等待殺戮的活鬼，哪裡值的推測啊！」

　　此時，元自實又問繆材欠債的事。

　　道士說：「那人乃是王將軍的管庫人，財物怎麼能夠隨便亂動用呢？」

　　道士繼續說：「不出三年，世道會大變動，大禍將要來臨，十分可怕。你應該選擇地方居住，否則恐怕會受到牽連，遭到禍殃。」

　　元自實聽後，懇求道士指示躲避兵劫之處。

　　道士說：「福清可以。」又說：「不如福寧。」說完，又對元自實說：「你到這裡已經很久了，家裡人都很盼望，現在你可以回去了。」

　　元自實告訴他，不認得返回的路，道士就指引了一條路讓他回去；於是，元自實向道士拜了三拜告別了。元自實走了二里多路，終於在山後發現了一個山洞可以走出去。

　　回到家裡一看，仙境中不到一日，地上卻已經過去了六個月。元自實相信道士的預言，急忙攜帶妻子兒女直接遷居到「福寧鄉」的村中，開墾田地度日。

　　一日，當他揮舞鋤頭時，忽然聽到土下錚然有聲，得到埋藏在地下的銀子四錠，家境逐漸安康豐足。之後，天下大亂，很多官吏都被殺了，而繆材也被王將軍所殺，家財也都歸王將軍所有。歲月僅僅三年，道士的預言就全部應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