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州百丈山懷海禪師,馬祖道一禪師之法嗣,福州長樂(今福州東南)人,俗姓王。幼年即從西山慧照和尚出家,後到衡山法朝律師處受具足戒。聽說馬祖道一禪師在江西傳法,遂前往投師參學,與當時的西堂智藏、南泉普願,並為馬祖座下的三大入室弟子。
有一天,懷海禪師陪同馬祖在野外行腳。這時恰好有一群野鴨子從附近飛過。馬祖問:「是甚麼?」
懷海禪師道:「野鴨子。」
馬祖問:「甚處去也?」
懷海禪師道:「飛過去也。」
馬祖突然轉過身,使勁地擰懷海禪師的鼻子。懷海禪師疼得失聲大叫。
馬祖道:「又道飛過去也!」
懷海禪師言下恍然大悟。
事後,懷海禪師回到侍者寮,悲傷地大哭起來。
同寮見他這個樣子,便問:「汝億父母耶?」
懷海禪師道:「無。」
同寮又問:「被人罵耶?」
懷海禪師道:「無。」
同寮道:「哭作甚麼?」
懷海禪師道:「我鼻孔被大師扭得痛不徹。」
同寮問:「有甚因緣不契?」
懷海禪師道:「汝問取和尚去。」
於是,同寮來到方丈室問馬祖:「海侍者有何因緣不契,在寮中哭。告(請)和尚為某甲說。」
馬大師道:「是伊會也(他已經開悟了)。汝自問取他。」
同寮重新回到寮房,說:「和尚道汝會也,教我自問汝。」
懷海禪師於是呵呵大笑起來。同寮感到莫名其妙,問道:「適來(剛才)哭,如今為甚卻笑?」
懷海禪師道:「適來哭,如今笑。」
同寮聽了罔然不知所以。
第二天,馬祖升堂說法。大眾才集在一起,懷海禪師卻走出來,把馬祖的座席捲走了。馬祖於是下座,回到方丈室。懷海禪師也跟著進去了。
馬祖問:「我適來未曾說話,汝為甚便卷卻席?」
懷海禪師道:「昨日被和尚扭得鼻頭痛。」
馬祖問:「汝昨日向甚處留心?」
懷海禪師道:「鼻頭今日又不痛也。」
馬祖道:「汝深明昨日事。」
懷海禪師遂作禮而退。
又有一天,懷海禪師再參馬祖,侍立在馬祖身邊。馬祖拿起繩床邊的拂子,高高擎起。
懷海禪師問:「即此用,離此用?」
馬祖於是將拂子放回原處。
過了一會兒,馬祖問:「汝向後開兩片皮,將何為人(你今後開口說法,將如何教人)?」
懷海禪師也擎起繩床邊的拂子。
馬祖道:「即此用,離此用?」
懷海禪師聽了,也將拂子放回原地。
這時,馬祖忽然振威一喝。這一喝如此厲害,直震得懷海禪師三日耳聾!
上述兩則公案,極富戲劇性,充滿了禪機。千百年來,它們一直在禪林中傳頌著,成為參禪者參究的主要話頭之一。
※ ※ ※
記,就是追憶。人世間,勞勞終日,腦海中留存了過去之種種印象,弄至煩惱諸多,迷津深入。
世事繁瑣,日中所作,夜間所為,是否件件做得對?是否樣樣作得合?除了檢討之外,應該不留痕跡,才能清心寡念,才能專心去做領悟工作。
所謂煩惱,就是不應記而記。譬如流水落花,逢場作慶,此乃一時虛幻,事過情遷,何必追憶?假如一有記憶,馬上心魔蕩漾,易入邪途,最低限度,亦陷於求不得苦之中,或者求而可再得,又陷於沉淪不拔之苦海,故應忘記,勿回首,勿思量。
又如仇恨連綿,忘之可化敵為友,記之則嗔恨在心,忿忿不平,易入罪城,故應忘之。
又或蒙恩深厚,受義難忘。為求了此因緣,常懷圖報之願,原屬合理,但仍有損本身修行之虞,亦應暫時放下,不要思量。他日力有所逮,然後見機行事,方合正理。
但是佛理玄機,深文要訣,乃是應有所記,牢牢記之,不特不惹煩根,且可脫離苦海。
記與不記,其效果有若天壤之別,可不慎耶!
雨華再集 10-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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