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行就像談戀愛
金鴨香消錦繡幃,
笙歌叢裡醉扶歸。
少年一段風流事,
只許佳人獨自知。
——(宋) 圜悟克勤禪師
《無題》
金鴨:金色的鴨形香爐。
禪人演示法要,有時妙不可言,令人叫絕。
圜悟克勤禪師和他的老師五祖法演,就擅長以艷詩綺語來闡明悟境,教化學者。在浪漫的詩句間,寄寓禪法心要,令人覺得不可思議。
禪宗是個活潑的法門,開示機用,多半不板起臉來,正襟危坐的高談闊論;而是以靈活的方式,將法化入生活,隨機示教,生動風趣,有時甚至近乎頑皮。
前面所引的《無題》詩,是圜悟克勤禪師的開悟詩,他就是近乎頑皮地用艷詩綺語來演示悟境。
他的開悟經過,及和五祖法演的師徒因緣,都是很有意思的故事,讀了令人莞爾,也令人深思。
圜悟克勤禪師從小就展現與法的甚深因緣。有一次他去妙寂寺玩,「見佛書,三復悵然,如獲舊物」,知道過去世自己是個沙門,和佛法有累世因緣,就毅然出家。他自幼就是個能「日記千言」的天才兒童,出家後更是精進向道,雲游參學,許多高僧都看出他將來必是個秀異法器。
他和五祖法演的遇合經過,非常精采。他見到五祖法演之前,已經得到許多肯定,因此自我期許很高;一見到法演,就使出渾身解數,希望得到印可,五祖卻都不肯許諾,惹得他大為光火,把五祖罵了一頓後離開。五祖只是在他走前淡淡地說:「等到被熱病打一頓,再來找我吧。」
後來克勤禪師到了金山,得了傷寒,被病苦折磨得困頓至極,平常自以為很得力的工夫,都使不上勁,這才幽幽想起臨別前五祖的話,就發誓病好一定要投歸五祖門下。後來克勤禪師果然回到五祖門下,五祖一見而喜,因為游子終於回來了。經過一番周折,這對禪人師徒的遇合才算完成。
至於克勤禪師的開悟因緣,則是一段機鋒四出的高手過招,禪的智慧由此可以窺得一斑——
有位解印還鄉的提刑(官名)來參訪法演。
法演說:「提刑少年時曾經讀過小艷詩嗎?有兩句詩很接近道:頻呼小玉元無事,只要檀郎認得聲。」
提刑回答:「是,是。」
法演說:「要仔細體會這句話啊。」
克勤禪師剛好回來,就問法演:「您剛剛舉小艷詩,提刑能領會嗎?」
法演說:「他只‘認得聲’。」
克勤追問:「不是‘只要檀郎認得聲’嗎?他既然已經認得聲,為什麼還不到家呢?」
法演反問:「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庭前柏樹子。」
克勤聽了心中有所悟,出去看到雞飛上欄杆,拍著翅膀叫,自言自語地說:「這不就是那個『聲』嗎?」就寫了前面所引的那首詩,呈給法演。
法演看了,非常高興地到處告訴人:「克勤得禪了!」因此,前面那首《無題》詩,可視作克勤的開悟詩。
《無題》詩是借回憶少年浪漫往事的口吻,敘述修行心路。「金鴨香消錦繡幃,笙歌叢裡醉扶歸」,表面上是指少年時曾經有過飲酒作樂、倚紅偎翠的浪蕩生活;實則是講自己經歷色相界的浮沉,領略了,也參透了。「少年一段風流事,只許佳人獨自知。」是指修行的情境其實就和談戀愛一樣,只有當事人了解個中滋味,很難說明。
修行就像談戀愛,這可真是出人意表的譬喻。然而,當我們和法「心心相印」,在電光火石的剎那,忽然迸現的喜悅和滿足,不是有幾分奇妙的神似嗎?
禪師說法,為靈活示教,打破既有的形式限制,甚至拈來艷詩綺語,但求會心;我們讀這些詩偈、公案,也應該抱持「依義不依語」的原則,掌握禪師所要傳達的精神。禪師伸出手指指示月亮在哪裡,我們可別只看到手指,沒看到月亮!
一味禅:花之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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