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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帝曰:「此獄已經了解,可以去矣。」
於是三人又向銅汁獄而來,卻說這銅汁獄,亦距此獄不遠,三人出門,定一抬頭一望,只見火燄沖天,爐煙蔽日,甚覺猛烈。行不多步,已至獄門之外,獄吏迎入,到了場中,果然支了十餘座大爐,眾鬼卒正在用力扯火。定一引首一看,見爐內盡是銅水,滾滾沸騰。
俄獄官吩咐鬼卒:「速將獄內犯人,提出場中,聽候施刑。」
鬼卒應命,霎時提出犯人無數,用繩索綑綁,縛於木樁之上,一鬼用鐵鉗將嘴敲開,一鬼即向爐中用鐵瓢盛銅汁,直向犯人口裏灌下。(與獸醫灌牛馬藥相似)見犯人大叫一聲,腹內生煙,五臟爆裂,登時氣絕。(這樣凶險)鬼卒以扇煽轉還魂,又復再灌。
犯人哀哀告饒曰:「求鬼哥饒命,這苦楚受不過了。」(此時才知利害可惜遲了)
獄官在旁罵曰:「爾等在生搜刮金錢,貪心不足,今到此地,又未見爾等帶來一文。吾想爾等用度缺乏,故採取石崇之金穴,鄧通之銅山,及人間之銅臭孽錢,化成此汁,灌入爾等之腹中,以饜爾欲,何為假稱不受?再三告饒,無乃太矯情了。」(生前百計千方,取之不足,今日灌之不受,真真矯情。)
眾犯淚灑胸膛,無詞以對。定一在旁,亦覺不忍。對獄官曰:「請看在弟子面上,暫饒過他這次,弟子還要請教,這些人似覺可疑,究竟在生是何等人物?致犯此罪,望乞指示。」
獄官曰:「善君疑得不錯,今既要問,說來可嘆。(未說先嘆,獄中之人,定非尋常。)這般人卻不是尋常人,乃達官顯宦也。其外還有牧令、吏胥、土豪、劣紳、奸商、滑賈、兵丁、盜賊,各色人物,(俱是些要錢的東西)尚在獄中,未遑懲治。此輩人乃是由三殿鏟皮、吸血、刮脂三獄,及四殿斷筋、(金匽)肩、(金耑)膚三獄解來者,最居多數。緩一刻,方照律處治也。」
定一曰:「這達官顯宦,罪狀若何?請詳言之。」
獄官曰:「世之達官顯宦,內而朝廷,如宰輔、三公,六部、九卿,權要大臣。外而封疆,如督撫、藩臬、鹽政、稅務等司是已。夫宰相用人,進賢退不肖,一秉大公,非藉此為賣官鬻爵,搜刮罔利之階也。乃自貪臣秉國,注重金錢,收門生,納義子,苞苴夜進,賄賂公行,不憚言官之彈章,不避薏苡之譏謗,門庭若市,朝士側目,小人驟躋於要津,賢才退處於閒散,此等權姦,貪冒於財,終誤國計。(如宋之蔡京、童貫、秦檜。明之張居正、嚴嵩父子。清之攬權納賄者更不可枚舉。)
其次戶工部臣,操財政之權,司出納之柄,每歲度支,任其舞弊。僚屬書吏,狼獻為奸,不矢公忠,不敦廉介,罔上欺君,是謂國蠹。(此輩為害最深)又有外廷大吏,督撫疆臣,營私植黨,手可遮天,行政用人,不秉公道。至於差缺之得否?惟視賄賂之有無。賂重者差優,賄薄者缺苦。牧令既輸款於上憲,勢必取償於民間,由是任其枉法貪贓,而受其賄賂者,不惟不舉劾,反從而袒庇之。(上憲如此,小民何以聊生乎?唉!)
其外又有提鎮武臣,虛糜帑項,妄造報銷,或練兵而有名無實,或發餉而剋扣稽延。大兵所至,不嚴軍律,聽其騷擾,以敗為勝,以虛為確,種種作弊,藉以歛錢。(學差臬司之弊)尤可駭者,當今時局,與洋交通,或購機器軍械,而二八四六抽成。或私賣鐵路,而十萬百萬入己。只圖肥家,不計誤國,如是者屢屢見之。(清時盛宣懷端方,等輩賣國肥家可誅可殺,今日則更多矣,可不悲哉!)
至於司藩政,司鹽鹺,榷關稅者,蒙混侵蝕,動以萬計,其報解公家者半,入私囊者亦半,(藩鹽關吏之弊)貪心不足,可勝道哉!其餘牧令縣知事以下,鑽營不義之財者,不可枚舉矣。常謂此等貪官污吏,病國病民,天律昭昭,宜火其廬,罰其子孫,遭奇禍,作餓莩,身死之日,裂其腹,入冥永受銅汁之刑,斯足以蔽其辜也。」(如此等輩,何嘗不以奇禍降之,冥罰加之,而彼不知懼,良可悲也!)
說畢,大帝在旁誇獎道:「爾獄官這篇議論,真能將中國前數百年之積弊,洞見癥瘢,真不愧獄官矣。(我亦云然)定一師弟,須要緊緊記下。」
定一曰:「弟子謹誌,不敢遺忘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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洞冥記-第十五回 楊定一補遊諸獄 張大帝重到森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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