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吾心似秋月,碧潭清皎潔。無物堪比倫,教我如何說?」
寒山,唐代隱士,生卒年不詳。代宗大歷(766~779)年間,住於浙江天台山寒岩窟中,因不詳其姓氏,故以「寒山」稱之,又稱「寒山子」或「貧子」。
傳說寒山為文殊菩薩化身,與豐干(彌陀化身)、拾得(普賢化身)號稱「三聖」,或稱「三隱」。
寒山行為怪誕,擅作詩偈,後人輯其詩三百余首,名《寒山子詩士集》。
「吾心似秋月,碧潭清皎潔。」「吾心」,這裡指的是人人本具的清淨本心、佛性、真如。寒山子以明月來比喻本心:本心猶如秋天高掛天空的那一輪明月,湛然圓滿,光輝朗潔,映照在清澈、寧靜的潭水之中,上下輝映,通體光明。這是禪宗典型的水月相忘境界。
月印碧潭,潭月皆明,月無心照潭,潭無意分月,在這種水月相忘的直覺觀照中,主體塵宰迥脫、一真孤露,主客界線頓然消失,心月泯然歸一,正如寶積禪師所言:「心月孤圓,光吞萬像。光非照境,境亦非存。光境俱忘,復是何物?」(《五燈會元》卷3)
禪宗認為,人的本心是不可言說的,它是靠詩意的直覺體驗而渡到光明的彼岸,去創造一個朗如秋月,六塵不染的心境。《頓悟入道要門論》卷上說:「其心不青不黃不赤不白,不長不短,不去不來,非垢非淨,不生不滅,湛然常寂。此是本心形相也,亦是本身。本身者,即佛身也。」
本心不可言說,而又不得不說,禪宗常采取隨說隨掃的方式來表達,所以寒山子在說過「吾心似秋月,碧潭清皎潔」後,馬上又說:「無物堪比倫,教我如何說?」這就掃除了前面比喻留下的痕跡,突出禪宗不立文字的教派特點。
南宋曉瑩《雲臥紀談》載,南宋紹興年間,一位儒士登焦山風月亭,作詩云:「風來松頂清難立,月到波心淡欲沉。會得松風元物外,始知江心是吾心。」月庵果禪師評此詩曰:「詩好則好,只是無眼目。」遂改後二句為:「會得松風非物外,始知江月即吾心。」這一改破除了心與月、物與我之間的對立,即心即佛。
如果單就寒山偈頌的前兩句來看,像那位儒士之詩一樣,這兩句似乎也留下些許邏輯痕跡,尤其是一個「似」字,把「心」與「月」隔為兩橛,惠淳禪師因此而批評寒山子為「話墮」(指不契合禪義者),他說:「皎潔無塵,豈中秋之月可比?虛明絕待,非照世之珠倫。」(《五燈會元》卷16)
如果不看寒山詩的後兩句,這一批評是十分中肯的,但聰明的寒山子又用「無物堪比,教我如何說」兩句掃除了前面的比喻,說而未說,未說而說,這樣就渾然天成,了無痕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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